手打吧 > 男儿行处即长城 > 第二章 咱们就叫“热血团”

第二章 咱们就叫“热血团”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

手打吧 www.shouda8.net,最快更新男儿行处即长城最新章节!

    当谢天负伤住院的时候,二十九军发生了大溃败。高昌带着百十名残兵边打边退。黄昏时候,他们赶到一个村庄,乡亲们早就跑光了,残兵们涌进屋里,或坐或躺,很快鼾声一片。

    高昌回头看看,就只有儿子高豪杰和护士长唐力,他们虽然强打精神,但也是满脸疲惫。高昌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兵们太累了,一整天没吃一粒米,没喝一口水,咱们三个就辛苦一下,找些粮食,给他们熬锅粥吧。”

    高豪杰心神不宁地看看身后,焦急地说:“爸,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时间了,鬼子很快就打过来了,我看还是赶紧转移吧。”

    高昌去看唐力,唐力有些为难:“高排长说的也有道理,可,可这样下去,会把这些兵们拖垮的。”

    高昌还是决定暂时在这里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师长吴念人交待过,集结地点是离此百余里的大元镇。

    残兵们喝好粥,又沉沉睡去。高昌心疼地看着他们,不忍心叫醒他们,但还是得有人站岗放哨。他只得把参谋洪桥叫起来,他和高豪杰、洪桥三人轮流放哨。

    半夜时分,村庄北边突然响起沙沙声,借着朦胧的月光,一队人马正在悄悄接近。高豪杰叫醒高昌,着急地说:“肯定是鬼子,快把弟兄们叫起来转移吧。”

    高昌忙出来,瞪着眼睛看了看,摇了摇头,说:“慢,他们的队形散乱,不像是日军,有可能是咱们的人。”

    队伍走近了,看清了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却不是国军的黄色军装,是北平警察的黑色警服。双方打了照面,原来是谢让带着的北平的警察,有百十人的样子。高昌心中大喜,虽说警察没什么战斗力,但人多总是好事儿,现在最缺的就是兵,警察毕竟也是带枪的人,几场战斗下来,说不定就能打了。

    谢地也在高昌部队里,谢让和他见了面,自然高兴,但谢天下落不明,又让两人心里沉甸甸的。

    高昌立即让人做饭,让警察好好地吃顿热饭。饭毕,他和谢让坐下来交谈,双方却产生了分歧。警察局副局长江一郎是谢让的拜把子兄弟,在战场上失踪了,这让他心急如焚,恨不得重返战场。另外,他还幻想着能找到谢天。他的意见是,在这里等上两天,伺机派人回到战场,除了寻找江一郎、谢天,还要收罗散兵。高昌却不同意,师长说过,要在大元镇集结,散兵们自然会找去。北平已经被日军占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应该尽快脱离险地。两人争执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高豪杰自然是站在父亲的一边,而唐力却觉得部队疲惫,打了几天仗,确实需要休整几天。

    高昌只得同意了。

    休息了一晚上,早上起来列队一看,警察们的武器主要还是手枪,追捕犯人也许还行,但要与日军对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高昌把谢让叫到一边,说:“谢局长,我们二十九军在丰台东边有个军火仓库,是借用一家公司的库房,我估计日军可能暂时还发现不了,你们警察是不是去那里看看?如果日军还没有占领,我建议你们把里面的枪支弹药带出来,部队的弹药也不够了,咱们得好好武装一下。”

    谢地在旁边听见,忙举起了手:“我知道那个军火库的位置,我也去吧。”

    他话音刚落,站在旁边的护士舒林儿也响亮地说:“我也要去。”

    唐力却对她说:“那里到处是日军,万一打起仗来,你一个女孩子,不方便。”

    舒林儿说:“就是可能要打仗我才去嘛,万一出现了伤员,我也可以抢救。”

    谢地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就对唐力说:“护士长,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舒姑娘的。”

    谢让立即集合警察,队伍刚走出不远,洪桥扛着一支轻机枪追上来了,说:“谢局长,我们高团长让我和你一起去,万一遇到敌人,我这家伙还能抵抗一阵。”他拍了拍手里的轻机枪。

    谢让点了点头,高昌考虑得确实周到。他没想到的是,高昌此举,其实还有一层意思,让洪桥起个监军作用,他有点不放心这个警察局长。

    在谢地、洪桥的带领下,他们顺利地到达了那个军火库,但不幸的是,日军已经发现了军火库。他们隐蔽在一个土坡下,洪桥拿着望远镜看了看,把望远镜递给了谢让:“你看看是怎么回事?好像有不少警察在那里。”

    其实不用望远镜,谢让已经看到不少警察的影子。他们似乎和日军一起在指挥一些人搬运军火。他接过洪桥递过来的望远镜再一细看,看到带头的居然是江一郎!他手下的那些警察们端着日军的三八大盖,监视着那些搬运军火的俘虏和老百姓。旁边站着樱井的副官藤野严八郎,他好像在给江一郎说着什么,江一郎不停地点头哈腰。他不忍再看江一郎的丑态,把目光移向那些俘虏,他们一个个穿着破烂的军装,衣服上满是血迹,走得跌跌撞撞。他的心咚咚地跳动起来,这些俘虏里会不会有谢天呢?他一个个地看过去,似乎没有。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江一郎,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的警察学校,又在一个警察局共事一二十年,虽说是结拜兄弟,但胜过亲兄弟,他现在居然会叛变投敌!他感到胸口一阵疼痛。

    洪桥把轻机枪架了起来,说:“谢局长,你下命令吧。”

    谢地也跃跃跃欲试:“爸,咱们打吧,杀个痛快。”

    谢让没有说话,用望远镜看了看周围,日军在军火库四周布置了五六挺机枪,还有二三十个拿着三八大盖的,再加上投降的警察,有近百人了。而他带的人,除了洪桥有一挺轻机枪,谢地有一支汉阳造,其他都是手枪,火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人还没冲到跟前,都会被干掉的。

    他摇了摇头:“现在不行,敌我力量太悬殊了……”

    谢地还有点不甘心:“你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被俘的兄弟死掉吗?”

    谢让瞪他一眼:“那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送死!”

    舒林儿悄悄地拉了一下谢地的胳膊,低低地说:“谢局长说的有道理,现在不是莽撞的时候。”

    谢地也知道父亲说的有道理,一拳砸在地上,地上的石子硌得手疼,更疼的,是心。

    谢让心里也很难受,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兄弟江一郎居然会叛变投敌,认贼作父,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同胞。他有心杀敌,把这家伙逮住,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兵力有限,有心杀敌,无力回天。他抱着一丝希望,他带的警察不行,也许高昌带的军队可以和这些日军打一仗。回到村庄,他找到高昌,把日军的部署详细地讲了一遍,然后充满期待地看着高昌,说:“高团长,我觉得咱们完全可以发起一次突袭,把军火库夺回来,同时也救回那些俘虏……”

    高昌打断了他:“你是想救你儿子吧?”

    谢让倒也爽快:“对,我确实也想救他,但我们也需要那些军火。”

    高昌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要以大局为重。你看看我这个团,两三千号人,一仗下来,就剩下这百十人了。要是能把他们都救出来,那倒也值得。问题是,日军防范严密,很有可能,人没救回来,咱们这点人马也折进去了。我看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把鬼子赶走了,这仗,要打上几年了,不留点种子不行啊。”

    谢让还想央求高昌,可再想想,自己也觉得救人不大可能,他喉结蠕动了一下,终是无语。可怜的谢天,也不知道他在不在那些俘虏里,如果在,但愿他能忍辱负重,总有一天,我会带着大队人马杀回来,把你救出来的。

    高昌拍了拍他的肩,推心置腹地说:“谢局长,咱们就这点本钱了,打鬼子是长期的事儿,在找到大部队之前,咱们得好好谋划一下。你看,咱这队伍主要是由我和你的部下组成的,咱们就简单地分下工,我毕竟是军人,打过仗,我来总负责,你当我的副手如何?”

    谢让倒不乎这个官儿,但他想了想,警察是他的,如果他没有任何职务,高昌确实也不大好指挥他们。他点了点头,说:“高团长,你比我有经验,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听你的。”

    高昌又把谢天、高豪杰、洪桥、唐力等人找来,开了一个短会。高昌觉得,目前远离大部队,归建之前,用原来部队的番号已经不大适合了,容易引起日军注意。大家七嘴八舌。谢天说:“咱们就叫华北义勇军吧。”都觉得这名字有点大。唐力建议叫“猛虎团”,可话刚出嘴,自己就觉得不合适,就这两百号人,叫病猫还差不多,还猛虎呢。高豪杰说:“干脆就叫热血团吧,国破山河在,我等都是热血男儿,誓与日寇血战到底,取这个名字,表示我们绝不屈服,慷慨赴死之决心。”他话音刚落,大家都觉得好,最后决定就叫“热血团”,高昌任团长,谢让任副团长,唐力任医院院长。

    众人散后,高豪杰对父亲说:“团的架子有了,应该再分成两个大队,这样,有任务行动起来也方便。”

    高昌问他:“那你觉得让谁当大队长合适呢?”

    高豪杰说:“部队被打散了,能不能找到师部还是问题。乱世之中,队伍还是要掌握在自己人手里。日寇来势凶猛,大难临头,为保性命,难免有人啥事都干得出来。你看看谢让的一个小小警察局,副局长就带队叛变了。咱们不能不防着点。”

    高昌问他:“那你的意思是?”

    高豪杰说:“我觉得这支队伍要掌握在咱们自己手里。把队伍分成两个大队,原二十九军的组成第一大队,你来兼任大队长,警察组成第二大队,我来担任大队长。”

    高昌愣了愣,高豪杰虽然说得直接,但还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什么意思?高昌试探着问他:“这样安排是不是有些不大妥当?这样一来,这部队不就是咱家的吗?”

    高豪杰凑上来,低低地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乱世之中,有枪就是王,咱们手里有了这支部队,无论走到哪里,腰杆都能直起来。”

    高昌怎么也没想到,儿子居然还有这样的想法,这不是军阀吗?他还像个国民革命军军人吗?国难当头,不想着如何抗日,却挖空心思要培植私人武装!他忍无可忍,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狠狠地瞪着高豪杰,吼道:“你趁早给我收起你这想法。我们是堂堂的国民革命军,不是军阀,也不是私人武装,是为国为民族而战的军队,我决不允许任何人把它当作自己的武装!”

    高豪杰的脸红了,讪讪地笑了笑,说:“我这也是为你好,你要是不同意,那就算了。”

    他说完后,闷闷不乐地走了。

    高豪杰的表现让高昌心里更加沉重,战争刚刚打响,就已经有人开始打小算盘了,并且还是自己的儿子!他不敢保证别的人没有这样的想法。这样一来,他反而为难了,这大队长交给谁来当,似乎都不妥当。他找到谢让,谢让不明就里,提议让高豪杰当第一大队长,第二大队长由他兼着,有合适的人选再说。

    高昌摇了摇头:“第二大队长由你兼任我也放心,但高豪杰却不能当第一大队长,他还年轻,做事浮浪,得继续磨炼磨炼才行。”

    高昌这样说,谢让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高昌叹了口气,说:“要是和平时期,自然有济济人才,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就咱们这两百来人,确实也没有其他合适人选了。这样吧,我来兼任第一大队长,你来兼任第二大队长,将来如果有合适人选再说,你看如何?”

    谢让想了想,和自己搭档的江一郎,平常看上去是个颇有正义感的人,提起日本人也是恨得牙痒痒的,可谁能想到,他居然会叛变投敌了。人心隔肚皮,确实用谁都不放心,暂时也只能这样了。这事儿就这样定下来了。

    第三天,队伍向着百里外的大元镇出发了。

    路上到处是逃难的人,他们带来各种各样不祥的消息,日军占领北平后,已经长驱直入,早就越过了他们,随时可能遭遇敌人。高昌和谢让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再走大路,改走山间小路。

    这就苦了唐力和舒林儿,她俩出身于城里的大户人家,从小读书上学,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受过这样的罪?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两人已经是气喘吁吁。谢让把她们的医药箱要过去,让身边的两个警察背着。到了中午,就着山里的树阴,简单地吃些干粮,算是午饭。刚走没多久,唐力就感到双脚刺疼。坐在路边,脱下鞋一看,脚板上是密密麻麻的水泡。唐力倒还能忍着,舒林儿却呜呜地哭起来了。

    洪桥正好路过,俯下身子,说:“哭什么哭?要是你一哭脚就不疼了,那你就好好哭一场吧,可你把嗓子哭疼了也没用,我看,咱就不哭了行不行?”他的口气就像在哄一个小孩子。舒林儿哭笑不得,只是狠狠地说:“你说得轻松,要是你有一脚水泡,你还能笑得出来吗?”

    洪桥直起身子,说:“得了吧,大小姐,我又不是没有一脚水泡过,刚当兵那阵,天天都这样,时间长了,磨出了茧子,也就没感觉了。我从来就没哭过。”

    舒林儿朝他撇了撇嘴:“我看你脸上也磨出茧子了。”

    唐力帮舒林儿挑掉水泡,把她扶起来,朝洪桥努了努嘴:“洪参谋,不要耍嘴皮子了,你搀着林儿走路吧。”

    舒服儿还有点不愿意,嘴里嚷着,谁让他搀了,但却拗不过脚疼,还是伸出胳膊,让洪桥搀着。开始两人都有点拘谨,距离拉得大大的,这就让舒林儿难受了,不但脚底疼得钻心,胳膊还被洪桥扯得疼。她恨恨地收回胳膊,冲他叫道:“你别搀我了,你这叫搀吗?你这是存心扯疼我胳膊!”

    洪桥尴尬地笑笑,却也走近了一些。慢慢地,舒林儿几乎把半个身子都倚在了他身上,靠在男人宽广的肩膀上,他几乎是在拖着她走,确实轻松多了。男人却臊得很,一路上都不敢拿正眼看她。她心里感到好笑,看不出来,这还是一个腼腆的男人呢。

    谢让搀扶着唐力走,唐力三十多岁,谢让四十多岁,两人都是结过婚的人,唐力大大方方地让他牵着手,两人走在坎坷不平的山间小路,不说点什么似乎也说不过去。谢让问她,丈夫是干什么的,有没有孩子?这一说,勾起了唐力的伤心事儿,她的丈夫也是二十九军的,是个连长,却在几年前的长城抗战中英勇牺牲了。因为伤心过度,还没足月,他们的孩子就出生了,却又在第三个月里得了白喉而死。唐力说到这里,眼泪禁不住直流。谢让一阵慌乱,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忙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唐力问他家里情况,他长叹一声,老婆还在北平,生死未卜,大儿子谢天也是生死不明。两人互相安慰,一时竟也有了相依为命的感觉。

    经过三天三夜的跋涉,他们爬过一座山,终于看到了山脚下的大元镇。日光正好,镇子安静,犹如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终于要和大部队见面了,大家兴奋地跳起来,把帽子摘下来往空中扔着。唐力也不觉得脚疼了,兴奋地指着大元镇对谢让说:“这个镇子多美啊,有山有水,看来还是个风水宝地呢。”

    谢让的脸色却沉了下来,整个镇子人影绰绰,但似乎没有穿军装的人,丝毫没有大军聚集的模样。

    高昌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吆喝着带着队伍就要下山,谢让叫住了他:“高团长,我觉得这个镇子有些奇怪。如果说这是你们师的集结地点,应该有大批人马才对啊。”

    高昌听谢让这么一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确实奇怪。他举着望远镜看了半天,镇上除了老乡,虽然也有不少背着枪的人,但这些人却没有穿军装,都是一些老百姓的装扮。这是些什么人?是敌是友?这里明明是师长说的集结地,为什么又没有一个军人呢?难道师部已经离开了?

    两人商量的结果,就是派人去侦察一下情况。

    谁都知道这是一件危险的事情,高昌建议让高豪杰去。谢让挂念着谢天,这里既然是集结地,谢天就有可能也到这里来,他要亲自前去。高昌却不同意,说:“谢副团长,你现在是名指挥人员,要为全体人员负责,这事儿就交给豪杰去办吧。”

    谢让心里放不下谢天,仍然坚持要去。

    高昌皱着眉头看着他,提高了声音:“你要尽快转换角色,要从大局考虑问题,不要轻言打打杀杀。”高昌的口气似乎并不是很好。他确实觉得谢让只是一个警察局长,负责治安还行,指挥军队打仗还差得远。哪有指挥人员冲冲杀杀的?

    谢地站了出来:“高团长说的有道理,还是我和高排长一起去看看吧。”

    谢让只得同意了。两人准备出发时,谢让又觉得不妥,叫住了他们:“镇里的人是敌是友尚不清楚,你们两个就不要穿军装了,军装太扎眼。”

    高昌也觉得这是个问题,可又到哪里去找老百姓的衣服?谢让说:“如果找不到老百姓的衣服,我看换成警察的制服可能也会好一点,镇子里出现警察也是很正常的。”

    两人换了警察的服装,借着树木、房屋的掩护到了镇里,蹲在一个墙角张望。那些背着枪在镇里四处游荡的人很奇怪,他们有枪,但行为举止却不像是军人,有的醉醺醺的,嘴里哼着下流的小调,还有的砸开商铺抢劫。高豪杰拔出短枪,恨恨地说:“他妈的,这是帮土匪!”

    谢地虽然没有见过土匪,但看他们的样子,十有八九是土匪了。但他又感到奇怪,这帮人背着的枪却都是清一色的汉阳造,这可是国军的装备。土匪们的装备应该没有这么好的,即使有汉阳造,也不可能人人都有。他的眼睛突然亮了:“你说,会不会就是咱们二十九军的兄弟呢?也许,也许他们为了避开日本人,故意穿上老乡的衣服呢?”

    高豪杰也有点疑惑了:“看样子是土匪,但土匪不可能有咱们正规军的装备……要不,咱们去问问?”

    谢地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

    高豪杰拦住了他:“你比我小,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万一我出了什么事儿,你就立即回去给我爸他们说说,让他们来救我。我爸是团长,他不会不救我的。”

    谢地想想也是,就点了点头。

    高豪杰刚一出来,大街的人看到他,愣了一下,随即把枪对准了他。高豪杰立即举起了手,说道:“兄弟们,别误会,我是北平的警察,和鬼子刚打过仗撤下来,你们是?”

    那些人并没回答他,只是疑惑地向四周张望。一个带头的家伙上来把他腰里的手枪下了,厉声喝问:“就你一个吗?你们其他人去哪里了?”

    高豪杰说:“队伍被打散了,就我一个人……你们是?”

    那个家伙给了他一脚:“你他妈的掉进土匪窝啦,老子最讨厌你们这些黑狗子,走,看我们老大如何收拾你!”

    谢地听到这里,心知糟了,这帮家伙原来真是土匪!可他们的汉阳造又是哪里来的?

    高豪杰笑嘻嘻地看着那人,摇了摇头,说:“兄弟,你别骗我啦,看看你们手里的家伙就知道,你们不是土匪,是国军。鬼子太厉害了,你们换了衣服我也理解……”

    那个家伙又给了他一脚:“就你他妈的聪明!谁说老子不是土匪?国军有汉阳造,老子都不能有汉阳造?老子还有机枪呢。”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汉阳造和机枪是如何来的,但看这帮家伙的样子必是土匪无疑。谢地悄悄起身,弯着腰,借着断墙与树木的掩护,飞快地向山上跑去。

    一定要把这帮狗日的土匪干掉。

    谢地回到山上,高昌听完他的汇报,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说:“这帮土匪,怎么会有清一色的汉阳造呢?他们会不会伏击了国军,抢了国军的武器?”

    谢让也很担心:“如果他们与国军为敌,那他们就有可能被日本人收买了,一场恶战是免不了的。”

    谢地说:“我们赶紧下去救高排长吧。”

    谢让也觉得当务之急是把高豪杰救出来。高昌制止了他们,还不知道土匪的虚实,他们又有正规军的武器,必须先冷静下来。

    谢让有些纳闷:“高排长可是你的儿子啊。”

    高昌淡淡地说:“我是一个父亲,但我更是一个军人,军人从不打无把握之仗,如果要打,就要打胜。我们就这两百来人,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谢让虽然着急,但也不得不佩服高昌。高昌内心里实际上比谢让还要着急,但他提醒自己越是危急时刻越不能乱,特别是自己,更不能让情感蒙蔽了理智。他马上做出两个决定,一是全军警戒,占领有利地形,防止土匪偷袭,二是派谢地和洪桥再次下山侦察,最好能捕获一两个土匪,换上土匪的服装混进镇子,打探清楚这股土匪到底是何方神圣,有多少人,然后再下决断。

    几个土匪押着高豪杰,高豪杰从他们断断续结的谈话中得知,那个貌似带头的叫赵慈江,土匪老大叫胡克利。他被押到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跟前,汉子皱着眉头问赵慈江:“二当家的,你弄来一个警察干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了算啦。”

    赵慈江笑笑,说:“老大,我就怕他是个汉奸。”

    胡克利说:“是汉奸更应该杀掉。”

    赵慈江说:“我又怕他真的是个警察,如果还是一个打过鬼子的警察,把他杀了,那咱不就成汉奸了?”

    胡克利的眉头揪在一起:“这还真不好办了。”

    他瞪着高豪杰,问他:“狗日的,你自己说吧,你到底是汉奸还是打过鬼子的警察?”

    高豪杰听他们的口气,虽说是土匪,却还算有民族气节,就说:“实不相瞒各位,我本是二十九军的。你们先把我放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道。”

    胡克利说道:“咦,这就稀奇啦,二十九军不是早就夹着尾巴跑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高豪杰说:“我们部队在北平是被打散了,但我们的集结地却是这里,我们有一支部队正在山上,我就是下来探探情况。你们把我放了,等我们的大部队来了,我们就走,咱们谁也别惹谁。”

    胡克利把枪掏出来,顶在了高豪杰的脑门上:“你狗日的还不给我说实话!你们哪里还有部队?二十九军早就完蛋了!你肯定是个狗汉奸,看我不把你毙了喂狗!”

    高豪杰却也不惧,朗声说道:“我绝没有骗你,我父亲是二十九军的一个团长,他带着几百人的队伍就在山上,你们如果把我杀了,我看你们也不可能活着出这个镇子一步!”

    胡克利有点犹豫不决,赵慈江凑上来,低低地说:“老大,要不,先把他关起来,等咱探探情况再说?”

    胡克利说:“那就先把他关起来,严加看管,如果他撒了谎,那就把他砍了喂狗。如果是真的,就拿他再换几挺机枪。”

    高豪杰被赵慈江推搡着关在了一间屋里,这屋子想必是镇公所临时收押犯人的,有铁门,铁门上方是钢筋。高豪杰在屋里呆呆地坐了两个时辰,他倒也不担心,这帮土匪肯定会派人上山查探,只要发现他说的是真话,谅他们也不敢怎么着他。人虽没有几百,但毕竟都是正规军,他也没算骗他们。他正在胡思乱想,听到一个软软的女人的声音:“兄弟辛苦了,老大让我再来审审这个家伙。”看守的土匪流里流气地说:“燕子姐,你也审审我吧。”话音刚落,只听这个家伙惊叫一声,接着扑通一声,似乎是脑袋撞在墙上的声音。

    铁门打开了,门口出现一个穿着碎花上衣的年青女子,大眼睛,细眉毛,长得精致,腰里插着一支手枪,如果不是这把枪,倒还真像一个大家闺秀。高豪杰伸着脖子看她背后,却见那个土匪软软地倒在地上。高豪杰纳闷地看着她,她分明是个女土匪,要来救自己吗?可他又不认识她。。

    年青女子急急地过来,帮他把绑着胳膊的绳子解开,说:“我叫朱燕子。我现在就把你放了,但我有个条件,你得把我带到你们部队去。”

    高豪杰忙一口答应:“这没问题,但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朱燕子咬牙切齿地说:“老娘当初也是被他们绑到山上的,咱快点走吧。”

    朱燕子弯腰把土匪身上的长枪取下,塞给高豪杰:“你拿着,谁要是看到咱们了,那咱就不客气,杀出一条血路。”

    她的脸是俊美的,说的话却是杀气腾腾的,高豪杰一时有些恍惚。朱燕子催促着他:“别傻站着了,快走!”说完,拉着他的手就跑。

    两人出来,左右看看,街上土匪还不少。朱燕子拉着高豪杰贴着墙根,溜进一条小巷,小巷尽头却是被一堵墙堵死了。朱燕子放开他的手,加快脚步,到了墙边,一脚蹬在墙上,翻身趴在了墙头,然后跳了过去。高豪杰暗自吃惊,这身手可真麻利的。这当然也难不倒他,他们训练时就有这个科目。他把长枪背在身上,也翻过墙头。

    朱燕子看着他,双手一摊:“接下来就是你带路了。”

    两人快步向山上走去,高豪杰几次回过头来,想拉着她的手,可她却一直步步紧跟,丝毫没有弱女子的模样,他几次鼓足勇气想伸出手来,几次又把手缩了回去。高豪杰只得没话找话说:“朱小姐,谢谢你救我。”

    朱燕子说:“你别叫我朱小姐,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或者燕子。朱小姐好难听啊。”

    接着长叹一声:“从前人家这么叫,也习惯了,现在听了,觉得很不习惯。”

    高豪杰心里一动,问她:“你是怎么被他们绑上山的?”

    朱燕子恨声说道:“还能怎么着?我老家是浙江的,本来是要到北平上大学,半路上遇到这帮土匪,就这么被绑到山上了。我本来以为是向我们家要些钱,可这帮不得好死的家伙却让我做了啥子压寨夫人。”

    她说得虽然轻松,但高豪杰心里却一阵难过,她原来是个女学生,却遭了这么大的罪。他怜惜地看着她,突然有一种拥她入怀,让她伏在自己的肩头好好痛哭一场的念头,她却丝毫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折了一根树枝,抽打着路边的花草灌木,笑嘻嘻地说:“我刚开始时也寻死觅活的,好几次要跳崖,时间长了,倒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打打杀杀,吃吃喝喝,得过且过。”

    高豪杰看着她不以为然的样子,突然有点看不起她,还嫉妒那个叫胡克利的土匪头子,这么好的一位姑娘,就这样被他糟蹋了?他同时又感到奇怪:“既然这样了,你怎么又要救我呢?”

    朱燕子瞪着眼睛看着他说:“我救你难道还救错了吗?胡克利要用你换你们部队几挺机枪,你父亲却不肯,胡克利正在发脾气呢。我还不是怕他们杀了你嘛。”

    她眼珠转了转,问他:“你不是你爸亲生的?真奇怪,儿子的命居然还不如几挺机枪吗?”

    高豪杰苦笑了一下,说:“我们哪里有那么多机枪啊,我们就只剩下一挺机枪了……我爸是军人,然后才是父亲,武器就是军人的性命。这事儿换了我,我也会像他那么做。”

    朱燕子撇了撇嘴:“你们军人真是比土匪还冷血无情啊。”

    她撇嘴的样子虽然显得调皮、淘气,愈发好看,但高豪杰听着却也刺耳,忍不住反驳道:“我们穿上这身军装,就一心为国为民族,这是大爱。你们土匪哪里能和我们比?你不要说我们,你看看你自己,你不也是背着自己的丈夫把我放了吗?”

    朱燕子愣了愣,继而大声地笑起来:“我丈夫?谁是我丈夫?你把胡克利当成我丈夫了?”

    高豪杰瞪她:“难道不是吗?”

    朱燕子又笑了起来:“我那压寨夫人又不是明媒正娶,算不上是我丈夫。你说算,那也就算吧,他在三四年前就死啦,就是被你们警察剿匪时打死的。”

    高豪杰心里一阵轻松,她丈夫原来不是胡克利,并且死掉了。他突然有些兴奋,他拼命抑制着自己的兴奋,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不是警察,我是二十九军的排长。这警察服装也是为了到镇里侦察时临时换的。”

    他有点担心:“胡克利要是知道是你放了我,他会放过你吗?”

    朱燕子用手中的树枝狠狠地抽了一下路边的灌木,灌木横飞,树枝也断了,她把手中的断枝用力地扔了,恨恨地说:“他知道了又能怎么着我?我要加入你们的队伍,你们是军队,他不怕我,难道还不怕军队吗?”

    高豪杰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胡克利怎么样?”

    朱燕子脸色沉了下来:“他也不是个好东西!”

    高豪杰心里有数了,她是这帮土匪的压寨夫人,原来的老大死了,胡克利成了老大,她自然也躲不过他的魔爪。他恨恨地说:“我们一定把这股土匪剿杀了。”

    朱燕子却摇了摇头说:“土匪里也有好人……我看,这只能是你的一厢情愿,真要打起来,你们就只有那一挺机枪,未必能打过他们呢。”

    高豪杰不禁在心里长叹一声,不得不承认,她说的也有道理呢。

    高豪杰回到了山上,高昌自然高兴。谢地和洪桥刚到镇上,看到大街上土匪乱糟糟的,从土匪们大喊大叫中得知高豪杰已经逃掉了,两人也就没再进镇,赶忙回山了。

    众人聚在一起商议,特地把朱燕子也叫来,向她一打听,高昌的身子一下子僵直在那里,额头上不禁出了一层冷汗。原来,几天前,师长吴念人带领的一部残兵与日军遭遇,双方激战后,二十九军伤亡重大,只得且战且退,到了大元镇,老百姓听说日本人要打来了,能跑的都跑了。胡克利他们本来要到镇里来绑票,这下好了,人都跑光了,还到哪里去绑票?胡克利站在镇子中央正在日爹骂娘,吴念人带领的残兵来了,个个疲惫至极,且多是伤员。人不咋样,但武器却不错,居然还有机枪。胡克利立即让土匪爬上大街两边的屋顶,待吴念人带领的残兵到了镇里,土匪们立即把他们包围了。

    吴念人勃然大怒:“老子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你们要是中国人,就让开一条路!”

    胡克利说:“老子就因为是中国人,所以要缴了你们的枪。日本鬼子在前方,你们这群丘八却拿着这么好的枪往后方跑。这枪,你们反正也用不着了,就送给我们打鬼子吧。”

    吴念人当然不愿意。胡克利一挥手,屋顶上一声枪响,站在吴念人身边的一个国军士兵应声而倒。兵是残兵,又被包围,但再打一仗,土匪也未必能赢,但国军必定要再次遭受伤亡。吴念人只得命令部队放下武器,穿过镇子走了。

    高昌忙问:“那他说了没说他们要去哪里?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朱燕子说:“他恨都要恨死我们了,哪里还会给我们说他们要去哪里?我看,你也不要去找他们了,他们也就两三百人,几乎没一个完整的人了,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根本没法打仗了……”

    高昌呆呆地站在那里,原本以为要在这里集结,结果师部却远去了,下一步怎么办?他心乱如麻,一时竟没了主张。

    高豪杰说:“先把这股土匪干掉再说,他们居然敢抢了国军的枪,还有没有王法了?”

    谢让却摇了摇头:“国难当头,再也不能窝里斗了,他们不惹咱,咱们也不用去惹他们,徒然增大伤亡,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

    高豪杰回头看了看朱燕子,朱燕子低头咬着嘴唇,似乎在沉思什么。高豪杰重重地一拳打在身边的一棵树上,说道:“打仗哪里没有伤亡?这帮土匪缴了国军的械,还占了大元镇,国家还在,还有王法,剿匪本来也是国军的职责所在!”

    他看着父亲,希望能得到父亲的支持。高昌满脑子还在想着师部的离开,前途漫漫,日军说来就来了,师部到底到哪里了?到哪里去寻找师部?正在这时,山下突然想起一片嘈杂声,哨兵跑来报告,大帮的土匪聚在山下,喊着交人。

    朱燕子的脸色变了,很显然,土匪要的人是她。

    高豪杰吼道:“他们倒是送到嘴上来了,正好解决他们。”

    高昌回过神来,也觉得非得消灭了这股土匪不可,如果不是他们缴了国军的械,师长说不定还会在这里等着他们的到来,就是因为他们,才让师长带着部下离开了。堂堂的国军,居然让土匪缴械,简直是奇耻大辱!

    谢让却不同意:“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向日本全面开战了,人是最宝贵的,如果能和平解决更好,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尽量还是不要自相残杀。”

    高昌有些不耐烦,谢让说到底也只是一个警察,军事上的事情,他懂什么?让他当副团长,也只是权宜之计,一旦归建,他这个警察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打仗的事儿还得靠他们军人来。他现在倒好了,还真的拿自己当个人物了。他生硬地说:“就按我说的办,立即行动起来!”

    大家正要行动,谢让叫住了:“且慢!”

    高昌一愣,他要干什么?难道要当着众人的面违抗他的命令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也会毫不客气。给他一包染料,他倒开起染坊来了。

    好在谢让并没有反对,说:“高团长既然决心已下,我虽然有意见,但我仍然会坚决执行。我只是有个建议,我建议高团长带领二十九军的兄弟正面与胡克利匪帮周旋,我带领警察迂回到匪帮侧后,战斗打响后,前后夹击,这样可能更好。”

    高昌松了口气,这个警察还算识趣。

    高昌说:“谢副团长的意见很好,我赞成,大家就按着这个方案行动,谢副团长人马就位后,枪响为号,前后夹击,杀鸡用牛刀,一举把匪帮拿下。”

    谢让带着警察走了,高豪杰却凑过来对高昌说:“我看咱们就不用等谢让了,咱们一个冲锋也就把这帮乌合之众拿下来了。这个谢让,我看他也不听话,要是再让他得了手,我怕他更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

    高昌皱着眉头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儿子的话听着有点不舒服,但你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个问题,“热血团”是由两部分组成的,警察目前还是听谢让的。对一支部队来说,这确实有些不利。部队是需要高度统一的。他来回走了几趟,终于下了决心:“那你就带人先打吧,要猛打猛冲,一下子把土匪击溃,让他们来不及组织抵抗。”

    高豪杰答应一声,立即指挥部队向山下的土匪冲去。

    谢地叫住了他:“高排长,我们不是说好了要等我父亲他们一起动手吗?”

    高豪杰不耐烦地说:“来不及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是高团长的命令,我们立即执行吧。”

    既然是高团长的命令,那就立即执行吧。在高豪杰看来,这帮土匪是没什么战斗力的,只要部队一冲,肯定会溃不成军的,但他没想到的是,拿着大刀长矛的土匪可能是这样,但人人手持一支汉阳造的土匪可不是这样,自从他们换上了汉阳造,还没有打过呢,新鲜劲还没过去,正好趁这个机会过过瘾。更要命的是,他们还有几挺机枪,机枪一响,高豪杰的头皮发麻,他竟然忘了土匪也有机枪。洪桥的机枪只能压制住土匪的一挺机枪,让土匪的机枪手抬不起头,可另外几挺机枪叫得欢实,几个士兵倒在了血泊中。

    高昌也没料到土匪的火力这么猛烈,立即命令部队卧倒。现在不是干掉土匪的问题了,而是防备土匪反冲锋把他们干掉了。高昌命令士兵们找掩护的地方,取下军用铁锹,立即就地构筑简便掩体,准备土匪逆袭。

    胡克利见压制住了国军火力,一阵狂喜,又要把一支正规军缴械了!打败国军倒是其次,最让他生气的是朱燕子,这个小娘们,平常看上去老老实实的,居然会私通敌人,放了俘虏跑掉了。要不是她,手里有了团长的儿子,可以不放一枪就把这支国军缴械了。抓到她,一定不能轻饶,二当家到现在还没有娶妻,就把她许配给他吧。她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他定下来的事儿,没人能拦得住。

    胡克利带着土匪仰攻。因为有几挺机枪助阵,虽然倒下了几个土匪,但还是一步步地接近了国军。胡克利顾不得身边乱飞的流弹,站起来吼道:“小的们,给我冲啊,冲上去活捉国军,人人换好枪!”

    他话音刚落,身后突然响起爆豆般的枪声。那些枪声,一听就是手枪声,这本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枪声就像是在耳边响起的,接着就听到了一阵风似的喊杀声。他扭过头来,看到了穿着乌鸦一样服装的警察们冲到了队伍中,与自己的部下搅到了一起。短兵相接,手枪当然占光,甩手一枪,一枪一个,更要命的是,自己部下们连汉阳造上的刺刀都来不及打开。眨眼功夫,十多个土匪倒下了。山上的国军也喊着杀声冲下山来。

    胡克利彻底傻眼了。还是二当家赵慈江反应快,立即把枪扔下,冲着到了跟前的警察举起了手:“别开枪,我投降,我们都投降!”

    真他妈的软蛋!

    胡克利真想一枪崩了二当家,手还没抬起来,一支手枪顶在了他的脑门上。这人正是谢让。他带着警察正在向土匪背后迂回,突然听到枪声,顿时觉得情况不妙,当机立断命令警察们直接斜插过去,正好赶到土匪冲到半山腰。他果断命令警察冲过去,利用手枪的优势与土匪短兵相接。

    他把枪顶着胡克利的脑门,厉声喝道:“命令你的部下放下武器!”

    胡克利瞪着他,叫道:“要杀要剐随便,老子不怕你!”

    谢让把手放在了扳机上:“我喊一二三,你如果继续顽抗,我就开枪了。”

    看来这个家伙来真的了。当他数到二时,尽管胡克利百般不情愿,可又不得不乖乖听话,他扔下枪,举起双手,大声地向部下吆喝:“小的们,别打了,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杀了老子,老子倒霉,不杀老子,老子逮个机会逃出来,再拉一支杆子。

    “热血团”抬着伤员,押着土匪进了大元镇。部队驻扎在镇里的小学堂,司令部设在镇公所。对如何处理这帮土匪,谢让和高昌有了分歧。谢让主张收编他们,高昌主持杀了以胡克利为首的几个土匪头子,其余遣散。国民革命军不可能要这些土匪。

    谢让耐心地说:“高团长,俗话说,多个蛤蟆四两力,现在在抗日,多个人就多了一份杀敌的力量。大部队去了哪里又不清楚,咱们不但要生存下去,还要打鬼子,就不能不想办法壮大队伍。这帮土匪有枪,又有打仗经验,收编过来就能用,何乐而不为?”

    高昌冷笑一声:“这是你的部队还是我的部队?”

    谢让一脸尴尬,说:“高团长,我虽然不是一名军人,但自从北平沦陷,我也不是北平的警察了,既然加入了热血团,那我自然也是热血团的一名军人了。我敬重团长的军人气质,但我也认为,水随形而变,我们也要因地制宜。大敌当前,一致对外,多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我坚持还是把他们收编了。”

    高昌寸步不让,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原则问题,让一帮子土匪摇身一变成为军人,其他杂牌军可能会干这事儿,但他所在的堂堂二十九军不屑于与匪为伍。军人就是军人,土匪就是土匪。人家说,兵匪一家,我们就真的要兵匪一家吗?万万使不得!

    谢让见两人越说越僵,他怕再纠缠下去,两人反而搞得难堪,就提议把谢地、高豪杰、唐力、洪桥等人找来,听听他们的意见。少数服从多数,他们说咋办就咋办。结果,谢地和唐力站在了他这一边,而高豪杰、洪桥表现得更为激烈,甚至建议把所有土匪一个不剩全杀光,就凭他们缴了国军的械这一条就够死罪了。

    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决定先把土匪关押起来。

    夜幕降临,谢让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披衣出来,信步沿着大街走到镇子边沿,听着稻田里的一片蛙声,远处夜色朦胧,北平的方向既没有枪声也没有喊杀声,世界一片安静,北平战事犹如一个不真实的梦境。谢让心里却波涛汹涌,谢天现在身在何处?他是跟随大部队撤退了,还是被俘了?抑或牺牲了?在北平的太太如何了?这些问题如沉甸甸的石头重重压在心头,他几乎不能呼吸。

    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他扭过头去,发现是唐力。

    唐力问他:“谢副团长,你怎么还不休息?”

    谢让笑了笑,说:“这些天来,第一次有个这么安静的夜晚,反而不习惯了。”

    唐力说:“是啊,但愿能永远这样下去就好了。”

    谢让摇了摇头:“这只是一个开始,小鬼子来了,不会那么轻易走的,它不走,我们就要把它打走,艰难的日子还在后头。”

    唐力站在他身边,出神地望着夜空,喃喃地问他:“谢团长,你说,咱们能打赢这场战争吗?”

    谢让坚定地说:“我们一定能赢,我们也必须得赢,国家再也输不起了……我们倒没什么,只是苦了你们这些女人们。”

    唐力扭过头来,却朝他嫣然一笑,说:“想不到谢副团长还有大男子主义呢,我们女人怎么了?战争既然来了,我们女人身为中华民族的一员,自然也做好了为国牺牲的准备,至少我做好了。”

    谢让忙笑笑,却也没说什么。他只是在想,如果没有战争,像唐力这样的美丽的女人,正在阳光下,陪着儿子,读书、讲故事,万物安详,岁月静好,这样多好。唉,这可恶的战争。

本站推荐:超级全能学生官梯神级透视神藏我的微信连三界甜蜜婚令:陆少的医神娇妻医品宗师无上杀神撩倒撒旦冷殿下修仙高手混花都

男儿行处即长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手打吧只为原作者张七七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张七七并收藏男儿行处即长城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