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打吧 > 胭脂债 >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推荐阅读: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仙宫飞剑问道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不朽凡人武道宗师

手打吧 www.shouda8.net,最快更新胭脂债最新章节!

    胭脂债最新章节

    外面打斗声渐渐近了,江清流的人终于追到了船上。大家第一要务,当然是解救苏杏儿。有人向这边走来了,听声音还不少。说时迟,那时快,薄野景行突然卧倒于地,沾了阑珊客流在地上的血抹在自己咽喉处。

    进来的果然都是胡人,听声音怕有十六七个。这时候见到屋子里三具尸体,也来不及奇怪。脚步声极为凌乱,薄野景行趁着诸人不注意,眯起眼睛看了看。一共十七个人,十六个胡人,押着一个被绑住手脚的姑娘——苏杏儿?

    这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女孩,定是她无疑了。

    前方有人说话,正是江清流:“放开她。”

    胡人中有个领头的这时候才发现倒在地上的男子,突然大喊了一声:“乌铃木将军!”

    薄野景行这才知道方才那家伙的名字,还是个将军。身边是十几个胡人,可她没有武器。胸口的伤一直在流血,要一下子杀死这些人,她没有把握——万一不能及时制伏,这些人必杀苏杏儿。在事态不能挽回的时候,国家一定要与胡人交战,那么他们肯定更愿意杀死苏杏儿,让苏渔樵心神大乱。

    而之所以还没有这样做,只是因为一旦杀了苏杏儿,战事将再无法避免。

    这也是江清流不敢逼得太紧的原因。

    江清流这时候也看见了地上的尸体,他甚至不敢抬眼向躺在地上的薄野景行看去哪怕一眼。不能因为别的事影响自己,他再三告诉自己,要冷静。此来的最终目的必须达成,旁的事留待日后再想。

    但是他握剑的手在抖,他只能紧紧握住剑柄,不让人看出异样。胡人将刀架在苏杏儿脖子上,以生硬的汉语喊:“放我们走,否则杀死公主!”

    江清流将人步步逼退,一面令谢轻衣、梅应雪的人偷偷潜至水下——如有必要,凿沉船只!

    一旦船只沉没,他们无法带苏杏儿逃离。

    双方都在注意对方的动静,薄野景行突然竖了竖手指,向江清流打了个手式!江清流虽然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去看地上躺着的人,但目光又哪能移开?

    这时候一见她细微的动作,立刻便注意到了。薄野景行指了指苏杏儿,向他比了个三、二、一……随后她突然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曲指成爪,一爪直击挟持苏杏儿那个胡人头顶!

    只是一击,那个人瞬间毙命。而就在这片刻的功夫,她将那人一个转身挡在苏杏儿身前,抱着苏杏儿往后就倒。苏杏儿惊叫一声,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而两个人上面还压了一具尸体!

    几个胡人又惊又怒,随即挥刀杀来,尸体帮挡了一部分刀,薄野景行空手入白刃,接了一把。江清流与梅应雪、宫自在三人已然跃至。

    江清流到达之后,一击退敌,随后将一根什么东西扔下来。那根东西鲜艳欲滴,不是刀丝又是什么?

    薄野景行有兵器在手,却也没有大杀四方。她推推苏杏儿:“苏家娃娃,你再不起身,就要压死老夫了。”

    苏杏儿立刻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下竟然垫了个男人,立刻又惊又怒,一巴掌扇过去!薄野景行握住她的手,也不跟她纠缠:“娃娃好不讲理!”

    苏杏儿这才细看,发现她虽然穿着一身皮甲,却眉目精致,嘴角微挑的时候显得十分阴柔。有点像个柔软的病美男,又有点像美人。她收回被薄野景行挡住的手:“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薄野景行自然不会跟她计较:“扶我起来。”

    苏杏儿立时又是大怒:“竟然敢叫本公主扶你起来?你可知本公主是谁?!我叫我爹砍了你的头!”

    薄野景行哭笑不得:“扶一把,老夫起不来了。”

    苏杏儿这才发现她胸口血流如注,想来她方才倒地时以肘相支,是手肘压到她的伤口了。她年纪小,但想到这里还是有些愧疚,不由上前把薄野景行扶将起来。薄野景行并未攻击任何人,只是将她护在身后,右手刀丝紧握。

    江清流这边死伤也不小,三百余人现在只剩下六七十个,但要对付这十几个胡人是绰绰有余了。这些胡人也当真是凶悍,真要拼起命来,武林高手也吃力。

    苏杏儿趴在薄野景行肩头,悄悄往外看。只见胡人们被杀得七零八落,她还很好奇:“你们是什么人?!”

    薄野景行随口敷衍她:“朝廷的人,带你去找你爹。”

    苏杏儿不信:“朝廷的兵哪有你们这么厉害的?御林军都打不过你们。你们是不是大侠?!”

    她眼睛闪闪发亮,跟星星一样,薄野景行想了想:“有些算吧。”

    说话间,有人直冲这里扑了过来。人未至,刀风已割得人面目生疼。苏杏儿一下子猫到薄野景行身后,就见红光一荡,挡在身前的人仿佛动都没动,扑过来的胡人已然扑倒在地,喉头咯咯直响。

    苏杏儿顿时就带了些讨好之意:“你好厉害!我拜你为师吧?”

    薄野景行摇头:“不收。”

    苏杏儿顿时瞪圆了眼:“你敢不收?我叫我爹砍了你的头!”

    薄野景行抬手摸摸她的头,又有人冲了过来,她将苏杏儿护在身后,刀丝一出,已经全是杀招。苏杏儿小小年纪,却半点不害怕:“你收我作徒弟吧,我给你很多很多钱!或者让我爹封你当个大官儿!”

    一刻之后,十几个胡人尽数伏诛。诸人都是大松了一口气,苏杏儿在一片血肉模糊的货舱里大声问:“你们中谁武功最高啊,我拜他为师!”

    谢轻衣都笑了:“你为什么要拜师呢?”

    苏杏儿大声道:“我爹曾说,犯我河山者,寸土必诛!胡人、羌人、鲜卑,那么多的人,他哪里忙得过来?我要学会绝世神功,帮他守卫疆土。”

    几个人都笑了,江清流大步走向薄野景行,见她胸前已被血染,顿时皱了眉。抬眼又看了看地上阑珊客的尸身,终究是没有问:“我那有药。”

    薄野景行当然不会跟他客气:“取些,要最好的,不然恐无法止血。”

    船上无人掌舵,好在黑水边已经有附近的武林门派过来接应。及至入夜时分,诸人终于被迎入了黑水城的霸刀门。诸人当然是得到了极大的礼遇,而薄野景行当然是不愿在这里浪费时间的。江清流也知道,但是二人都没有反对,薄野景行没有反对,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走不动了。

    江清流没有反对,是因为他知道薄野景行已无法成行了。

    夜间宿于霸刀门,江清流自然不会跟薄野景行安排在同一个房间,如果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霸刀门根本就不可能接待薄野景行。薄野景行自然也不在意,宿于房中之时,她还在询问京都的情况。

    只可惜黑水离京都千里之遥,这里的人也只能听些传言,又怎知实情?

    华灯初上时分,江清流拿了上好的金创药过来,薄野景行这里没有人伺候。他索性自己打了热水,为薄野景行擦身。薄野景行也不客气,那衣衫一件一件地剥落,他却目不斜视,动作亦是轻柔有加。

    连续一个半月的赶路,连澡都没有好好洗。一路风尘血腥,能够这样好好洗个热水澡,实在是再美妙不过。薄野景行闭上眼睛,不时听江清流轻声道:“抬手、抬腿……”

    他极为细致地将薄野景行擦洗干净,又喂了她一碗胭脂露。薄野景行在马上赶路一个半月,这时候躺在床上,早已是困意侵袭了。江清流坐在床边,看她毫无防备地沉沉睡去。

    一行人在霸刀门住了三天,三天的梳洗休整,这些风霜满面的大侠们又变得彬彬礼、衣冠如雪了。然后诸人也不再搁耽,齐齐将苏杏儿送往西北,交给大将军苏渔樵。

    一路上苏杏儿已经许了许多人官位,又许了许多人钱财,大家都听乐了。将她送至营寨门口的时候,江清流亲自抱她下马,苏杏儿还有些失望:“你们真的什么都不要啊?”

    江清流替她整理衣衫,轻声问:“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救你吗?”

    苏杏儿点头:“因为我爹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苏渔樵。”

    江清流点点头:“把位高权重四个字去掉,就对了。”

    苏渔樵老将军得知兵士来报,出寨相迎的时候,诸人已散。营寨门口站着他年仅十四岁的爱女。

    毫发无伤。

    赶回京都的路上,行程明显放慢了不少。虽然记挂着自在上师的事,但是追击胡人耗时一个半月,送苏杏儿去西北耗时一个月,再返回京都,他要跑早跑了,急也无用。

    薄野景行是坐的马车,车当然是江家的。她也很注意将养自己的身子,平素极少动弹。

    齐大亲自为她赶车,倒不是因为江清流重视,而是其他人都不愿意。

    路过七宿镇的时候,江清流突然道:“我有事要见见太奶奶,在此停车。”

    齐大将车停在大道旁,里面就是沉碧山庄。薄野景行倚着车壁,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一阵笑闹之声。她掀开车帘,只见外面侍女抱着一个小胖娃娃,一直将江清流送出沉碧山庄。那娃娃咿咿喔喔地挥着小手,一会儿抓抓侍女的辫子,一会儿又去摸旁边的石狮子。

    外面天寒,江清流向侍女挥挥手,侍女便抱着孩子回身进了山庄。

    江清流上得马车,齐大扬鞭一挥,马车便离了山庄。薄野景行放下车帘,也明白江清流停车之故。她唇角微挑:“都这么大了。”

    江清流当然知道她所指何物:“小娃娃总是长得很快的。马上要开始说话、走路了。”

    薄野景行重新靠在车壁上:“现在想来……当初没吃这小子,还是挺好的。”

    江清流轻轻握住她的手,四目相对,却是一阵沉默。江清流缓缓凑近她,轻轻吻上她的唇。薄野景行没有拒绝,唇瓣相接,他的气息干净而清冽。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亲吻,却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假如真心只是空中的楼阁,请让我于幻想之中身临仙阙,哪怕片刻。

    到达京都那天,正是二月末。

    樱花乍谢,桃花含苞。

    不老城梅家的人还围困着浮云台,圣上几度要插手,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又一直没有表态。江清流等人自然心里清楚——朝廷内部,必然有不少人不满自在妖道,这时候落井下石。外面谣言又已越传越烈,圣上便有些举棋不定了。

    跟薄野景行重回浮云台,卫枭早已不知所踪。里面倒是有许多阴阳道为非作歹的物证。还有一直帮着阴阳道炼制丹药的……梵素素。薄野景行踏进临仙阁的时候,她身边有三个年轻男子。她戴着帷帽,一直不肯冒出容颜。

    这时候薄野景行进来,她倒是十分平静:“大师兄。”

    薄野景行却似乎没有前事,她还是三十几年前,寒音谷追逐落花蝴蝶的梵素素。她向她张开双臂:“素素过来。”

    梵素素颤抖着起身,上前两步扑进她怀里,骤然痛哭:“师兄……我一直在等你,等了很久很久,可是你一直没有来,一直都没有来!”薄野景行轻轻拍着她的背:“我知道。”

    梵素素泣不成声:“那里又黑又脏,我真的害怕极了……”

    薄野景行揉揉她的头发:“已经没事了。”

    梵素素又哭了一阵,这才招手示意三个年轻男子走到薄野景行面前:“师兄,他们……”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薄野景行打量着三个年轻的孩子。好半天,梵素素终于怯怯地开口:“大师兄……我不是有意要出卖你的。可我知道,你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薄野景行就懂了:“他们都是你的孩子?”

    梵素素一手扯住她的衣角,语声接近哀求:“大师兄,这辈子我求过你无数次,你每次都是有求必应的。这一次,是我最后一次求求你,放过他们,大师兄。当年的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薄野景行站起身,长衣萧萧。梵素素的眼睛湿透了帷帽:“大师兄,我求求你。”

    薄野景行倾身将她扶起:“别哭。”

    梵素素紧紧握着她的手:“答应我!”

    薄野景行终于开口:“你们走吧。”

    三个年轻男孩子,两个都是二十余岁,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这时候看着梵素素,有些不知所措。梵素素向他们点点头,他们终于犹豫着出了临仙阁。带着梵素素走出浮云阁,江清流站在一边,薄野景行走近他:“找人把素素送回我的住处。”

    江清流便命齐大去办,待人走远,方又道:“我跟应雪他们打过招呼了,卫枭的三个孩子……”

    薄野景行侧身经过,只留下轻描淡写一个字:“杀。”

    江清流与梅应雪两家的人从浮云阁搜出的罪证,便是圣上看了也是龙颜大怒。

    铁证如山,那位终生憧憬着得道成仙、不死不伤的圣上也终于下旨,着削夺自在妖道上师称号,除国师之位,全国海捕。可时隔数月之久,卫枭早已逃蹿得不知所踪。

    何处去捕?!

    而薄野景行也并不失望,江清流算是有些了解她了:“你是不是知道卫枭的行踪?”

    薄野景行不搭理他,自将阴阳道的地宫搜索了个遍。江清流知道她还是挂心着同门的消息,也派人帮着找。夺何整座地宫已经翻遍,也没有找到寒音公子等人。

    三月末,江清流已经准备返回沉碧山庄了,走之前自然是有话要问薄野景行的:“如今诸事已毕,我太爷爷的仇也到了应该了结的时候了。”

    薄野景行倒是不着急:“我尚未找到要找的人,如何就已事毕?再等等。”

    到四月初的一晚,薄野景行正睡着,突然有人进来。薄野景行刚刚坐起,突然一截剑尖从纱帐外刺了进来。薄野景行看也没看,二指截住剑身,使她再难寸进:“这么晚了,不好好睡觉,又要干什么嘛?”

    纱帐外,梵素素的声音愤怒中带着仇恨:“你杀了他们!你答应过我的!”薄野景行也不太意外:“素素,即使我答应,寒音谷我们同门的亡灵会不会答应?”

    隔着纱帐,梵素素失声痛哭:“可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我抚育他们二十几年!”

    薄野景行正要答话,突然梵素素背后另有一个人跃起,一剑刺出。这一剑如毒蛇一般又快又狠,薄野景行坐在榻上,可避的地方本来就少。这时候她有一个选择——她握着梵素素的剑,只需要稍微一引,梵素素就能挡在她面前,她完完全全可以避过那一剑。

    但是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她一手按下梵素素的头,夺她之剑相迎。终究是慢了一步,对方的剑在她脖子上划下一道口子。好在她迅速以纱帐绞住对方剑身,减缓了速度,再提剑相迎,使对方不能再进。

    那伤口虽然沁出血珠,却并未伤及要害。

    帐外人当然不会甘休,手中剑受阻,他击出一掌,薄野景行与他掌风一对,两个人都是一惊。显然对方内力之深厚,双方都有些大出意料。薄野景行冷哼:“卫枭,是你吗?”

    隔着纱帐,卫枭的脸如同隔着面纱。他两击落空之后,右手屈指一弹,有什么东西紫红一片扑面而来。薄野景行一记抚花掌,掌风一扫将这片紫红又迎面扫向他。卫枭后退两步,薄野景行一手持剑,这时候另一只手还摁着梵素素的头,轻轻抚摸。

    二人就这样对恃,半晌,卫枭终于开口:“你真是薄野景行?你真的长生不老了。”

    薄野景行冷哂:“是啊,以前我一直想不通原因,现在看来,似乎应该多谢你。”

    卫枭的目光充满贪婪:“不必,待我服下你的心,我会感谢你。”

    薄野景行摇头:“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

    卫枭一怔,却见身后房门突然被踹开,许多人站在门外,当先一人自然是江清流。卫枭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你为报寒音谷之仇苦苦等候这么多年,到头来竟然不和我交手么?”

    薄野景行轻轻拍拍梵素素的背:“不交手啦,你如今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扬名利万的事,交给孩子们去干吧。我们把所有的风光都占尽了,让江湖一代不如一代就不太好了。”

    卫枭还要说话,江清流上前一步,准备亲自会会他。薄野景行挥手,轻声道:“素素,把纱帐勾起来。”

    梵素素还在哭泣,这时候却起身,真的把纱帐勾了起来。薄野景行坐起身,火红的睡衣让她的气色显得非常好:“宫家娃娃,你先来。”

    旁边的宫自在一怔,但立刻摁剑上前:‘卫枭,宫某便为被阴阳道杀害的人向你讨教!“

    卫枭笑了一下,江、梅两家的人已经将他团团围住,他也不急躁,一转身夺下一个人的剑:“凭你也配称讨教?”

    他一剑刺出,宫自在就感觉出了差距,那剑法似乎一直平淡无奇,但其角度与力道,均让他躲避吃力。但毫无疑问,跟这样的高手交手,确实受益良多。而卫枭也有顾忌——薄野景行的刀丝,传闻中勾魂于无形。他确实不敢大意。

    宫自在于他手下走不过三十招,就败象环生。薄野景行就在这时候轻身跃出,中途截下卫枭的剑,复又退出,转而向梅应雪抬抬下巴:“梅家娃娃来。”

    梅应雪早就按捺不住,这时候提剑迎上。薄野景行又返回床榻之上,拥被而观。梅应雪与宫自在可以说不相上下,但是宫自在长年于江湖行走,若论单打独斗的江湖经验,还要强上一分。

    而梅应雪方才在旁边看了一阵二人交手,对卫枭多少有一定了解,这才勉强将这一分不足弥补上。他在卫枭手下也撑了三十二招,眼看就要被一剑封喉,薄野景行刀丝就在这时候恰到好处地荡出,卫枭恨恨地收剑回救,却将梅应雪放了生。

    薄野景行仍然是招式未老,抽身即退:“清流,你来。”

    她一声郑重的“清流”,江清流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似乎是绝对不能让人失望。他提剑而上,卫枭初初与他交手,便说了一句:“你比他们两个强些。”

    江清流并不答话,九分剑法之虚实变幻,在他手中施展开来,如同行云流水。薄野景行不时提点:“虚可以实,实亦能虚,剑法若成,则剑招可弃。”

    对方哪一剑是虚,哪一剑是实。哪一剑是想将他逼到什么角落,哪一剑是想要利用房中逼闪狭窄的地形,她事无巨细,一一分析。

    江清流跟卫枭战到六十余招,终于露出险象。薄野景行仍然以刀丝击出,迫其回救。却立刻止住攻击,由江清流继续与他交战。卫枭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防着她。江清流就这样无数次遇险之后,慢慢地也能跟着卫枭的节奏。

    对他的虚实之剑竟然也有了预判。他与卫枭交战的时间越来越长,有一次到一百二十招之时,竟然差点划伤卫枭握剑的右手!卫枭额上渐渐沁出了汗,薄野景行哈哈一笑:“卫枭,你这把老骨头,要给孩子们垫脚啦。”

    卫枭上齿咬住下唇,突然欺身逼近,就待与江清流拼掌力!江清流也自知内力可能不如他,横剑一封,人被击出丈余。卫枭不再缠斗,转身就欲走。薄野景行可是不会讲什么君子风度的:“宫家娃娃、梅家娃娃,方才没白看罢?”

    梅应雪与宫自在早已技痒难耐,这时候同时挥剑迎上!再加之身后江清流也抢攻而至,卫枭顿时三面受敌——另一面还守着一个虎视眈眈的薄野景行!

    薄野景行却似乎已不再留意他,低头看向伏在自己怀里的梵素素:“你不是一直想去塞外吗,找回其他同门之后,就去吧。”

    梵素素的脸隐在帷帽之后:“师兄……”

    薄野景行轻声叹气:“师兄不会怪你,你也不要怪师兄。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他即种下因,便应得到果。”

    江清流三个人围攻卫枭,竟然也渐渐占了上风,卫枭这时候要抽身而退,就非常难了。眼见得胜算越来越小,卫枭突然双目圆瞪,暴喝一声,浑身骨节吱嘎作响。突然砰地一声,他全身冒出一股黑烟,黑烟腾起之后,空中只余一件衣袍,悠悠落地。

    那么多人,竟然没看见一个大活人是怎么样生生消失,只剩下一件衣袍的。江清流等人自然是看向榻上的薄野景行,薄野景行却并不意外:“别看老夫,老夫又不是神,怎知他使了什么邪法?”

    江清流立刻命人去追,还担心卫枭会呆在原地,命一部分人留守。就在这时候,屋外传来一声笑声,江清流一下子就听出来人——苦莲子。

    诸人追出去,就见苦莲子站在院门口,地上一个人只露出一个头,然面色乌黑。他向苦莲子伸出手,整个眼珠都被仇恨染红。面前是个完全不懂武功的人。他只需要一伸手,便可杀他千万次。可他的手竟然只能触到他的衣角。

    苦莲子对毒性再清楚不过,立刻笑呵呵地道:“我家谷主早料到你要跑,院中土壤已布下剧毒。一旦没身其中,必然吸入肺腑。卫枭,这一次你恐怕是真要成仙了。”

    从左右两个方向又闪出两条人影,正是水鬼蕉跟穿花蝶。

    “谷主果然神机妙算,我跟着叶和混到这妖道身边,将谷主身怀五曜神珠所以能长生不老的事透露给他,他立刻就按捺不住,自投罗网了!”穿花蝶兴致勃勃地跑到卧室,本欲讨赏,左右看了一遍,发现少了一个人:“谷主,家师何在?”

    薄野景行抬手,示意他过来。他走过去,薄野景行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穿花蝶突然没有再说话,其实刀尖上过活的人,早已习惯这江湖的生死无常。甚至未必会留下什么遗言、遗物,供生者念想。都知道应该看开,只是当轮到自己身边至亲的时候,又有几人能超然物外?

    苦莲子将卫枭从土里提将出来,那毒性太过剧烈,他也需带着鹿皮手套才敢去碰卫枭。卫枭已然说不出话,江清流看向薄野景行:“如何处置?”

    薄野景行走近他,拿出两粒长生丸,命苦莲子强喂他。苦莲子掰开他的嘴,把长生丸塞进去,又喂了一壶酒。酒力使药力发挥得极快,卫枭本就身中剧毒,这时候早已是不能自控。薄野景行以布相隔,输送了一道内力过去,使药效完全催化:“当年寒音谷众人里,还有谁活着?”

    “寒音谷……”卫枭的眼神渐渐涣散,失去焦距,“寒音公子、叶汀兰、邱故新……”他缓缓念叼着这些名字,苦莲子眼神都发着光,邱故新正是他的师父,当年寒音谷的药师。

    不等卫枭说完,他立刻问:“他们如今在哪?!”

    卫枭机械地重复着他的问题,然后才道:“他们……被关押在……五大门派。薄野景行由沉碧山庄关押,寒音公子由七宿剑派……叶汀兰、邱故新在少林……”

    这些人的名字被报出来,大家都是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

    卫枭又缓缓道:“为了解开五曜心经的秘密,五大门派每人研习一种心法。”

    于是大家都懂了。

    为什么七宿剑派要杀死惊风坞的人,这自然是惊风坞受托调查阴阳道,并且一定是查出了什么□□。很可能这□□还跟七宿剑派有关。百里辞楚这才亲自出马,屠杀其满门。而后却不能提及只字,只能自尽以保守这个秘密。

    江隐天为什么一定要江清流与薄野景行划清界限,并非源于个人的恨。只是他一早就知道薄野景行的师门血仇与江家脱不开关系,是以不惜一死也要迫江清流与此人刀剑相向。

    一旦五大门派跟阴阳道有勾结的事传出去,大家都将名誉扫地。薄野景行抬头看向江清流,江清流也有些警觉:“你不会要找这五大门派复仇罢?”

    薄野景行挥挥手:“将这五大门派的主事召至一起,老夫有事相商。”

本站推荐:飞剑问道九阳神王不朽凡人神荒龙帝逆天邪神最强升级斗战狂潮道君无限升级系统武凌天下

胭脂债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手打吧只为原作者一度君华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一度君华并收藏胭脂债最新章节